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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尔萨什洛克,吹过船舷的风

In 未分类 on 2012/05/05 by ladypabbit

最近北京搞胸展,哦不,搞车展,模特攀附着几款名车,上身真空,画几条竹子效颦艺术。

名车美女的时代已经过去,如今流行名车裸女,花展览会的钱,把看光杆的待遇也享受了, 如果明年继续走裸女路线,我建议至少请几个苍老师级别的,至少还能联想一下安全气囊,今年的裸女怎么看怎么让人联想到底盘和F1跑道。

早十年,车厂吸引顾客眼球的方法要小清新的多,几本高清画册,几只创意广告,再给新车取个超绚酷赞的名字——名字最讲究,歧义就不好了,比如三菱帕杰罗(Pajero),原意是山猫,很符合这款SUV在山地飞檐走壁的特性。结果外销西班牙,傻了。Pajero在当地话里的意思,表示“很爽”——不是洗完澡凉风吹过的“爽”,也不是酒酣胸胆尚开张,十块猪肉也无妨的“爽”,而是左手用久了的“爽”。

相比之下,大众集团的推广品味,一向独到,每年超级碗(super bowl,美国橄榄球锦标赛,中场时会播出当年最佳广告)独占鳌头,帕萨特之帝国反击战,曾经让我狂看10遍意犹未尽。今年新推出的甲壳虫之胖狗减肥篇,打温馨牌,让人心生暖意。更不用说迎合吸血鬼热潮的R8广告,当killing moon的音乐伴随R8,流水般披月疾行,所到之处,吸血鬼灰飞烟灭,为啥?奥迪魔鬼眼比太阳还亮呗。

大众从来不犯取名的错误,他们是风控——所有经典车款,都和风有关系。帕萨特(Passat),季风;波罗(Polo),极地旋风;高尔夫(Gulf),海湾上空的风;宝莱(Bora),穿越亚得里亚海的风。

还有我的大爱:尚酷(Scirocco),沙漠热风。

scirocco是英文,马耳他语中则翻译成Xlokk(什洛克),这股来自撒哈拉,席卷南欧的热风,夹杂着地中海的湿气,于每年夏末秋初,造访马耳他东南部的渔村马尔萨。短暂的姻缘际会,让马尔萨的命运从此和沙漠热风纠缠不清,久而久之,它成了马尔萨什洛克——粘住热风的地方。

来到马尔萨什洛克,乍暖初晴。不是那种从云层里逃脱的光线,天空彻底舒展了容颜,碧蓝色融入海水,一时无法分辨海天的边际。

自瓦莱塔坐巴士,一路压着碧绿的山野而去,不断出现在道路两边的葡萄藤,果实已去,藤蔓在熹微的光线里顾影自怜。半个时辰之后,窗口飘入海风,吹乱了我的头发,粼粼波光让我眯起双眼,在逆光的天尽头,一艘艘小木船,五彩缤纷,在地中海上起伏飘摇。

这个冬季,没有鱼市,没有游客,昔日满载龟头刀的它们,现在被主人放了假,横七竖八躺在海上晒太阳,和我一样,半眯着眼。

好运之眼,又称荷鲁士之眼,所有小船都有一对。荷鲁士啥来头呢?之前在埃及篇里提到,荷生乃冥王家族长男,还没长到能打酱油,老爹就被伯父做掉,这注定他肩负哈姆莱特的命运,为父报仇,抢回国土。他成功了,不过付出了左眼作为代价。这只左眼非比寻常,能凝聚月光,在漆黑的夜空里,照耀船只平安前行。

获悉左眼失窃,两个人立刻如坐针毡。第一个是月神阿孔,事发时他赌棋输掉,问死党借眼睛还高利贷。第二个是美女哈索尔,她对荷鲁士一直口水,这次机会来了,立刻带了金创药过去套近乎。当然她用的药不是鞋子做的,效果甚好,荷生的眼睛重新长了出来。

那厢,阿孔也没闲着,打的头破血流,终于抢回了眼睛,孰料放高利贷的说,哎,合同规定,抵押品必须是自家财产,眼睛你N年前就送给荷生了,不行--阿孔掏空裤袋,找到他最后一件宝贝:月光。从此,阿孔只有在固定的时段才能把全部月光带给天空,而天边那弯弯的新月,就是阿孔认赌服输的明证。

荷生呢?塞翁失马,多出一只眼睛,留着浪费,他借花献佛转交给九泉之下的父亲,让幽暗的冥府,永远亮着那一线月光。

船头的荷鲁士之眼,象征希望,让深海捕鱼的船夫,即便受到暗夜的魅惑,依旧不会成为漂泊的荷兰人。

沙漠热风,吹过七彩船舷,小船叫“鲁佐”(luzzu),和纵横威尼斯的冈多拉相比,它资质平凡,颜色只得红黄蓝绿,缺乏光鲜的外观,却多了几分朴实的美好。鲁佐的工艺要追溯到腓尼基时代,这只波涛上的游牧民族,昔年纵横四海,广泛殖民,最显赫的一脉,在突尼斯落地生根,取了个虎虎生威的名字:伽太基。

坐着鲁佐,经年漂泊的伽太基公主,向突尼斯国王寻求容身之所,不用太多,一块牛皮大小,好不好。国王狂笑,但当他看到公主把牛皮切成细细小条,一段段拼成圆弧,竟划出诺大一亩地,他笑不出了--这个关于迦太基的传说,让童年的我,对腓尼基心驰神往。然而腓尼基的辉煌,又何止伽太基,北非南欧,希腊埃及,西西里利比里亚,撒丁岛直布罗陀,甚至让三毛情定终身的加纳利,都遍插它们的旗帜。

烟涛微茫寻瀛洲,海客唯一的伴侣,便是长了眼睛的鲁佐。农戎兼备的小船,千百年来被一再改良,如今它们似退伍老兵,告别铁马冰河的岁月,去到深沉的夜,为漫天星斗,摇曳风中。

在晴好的夏季,不花几文,盘一只鲁佐,漫游水上,隔岸眺望渔村的人声鼎沸。周日风景独好,旗鱼(swordfish)、金枪鱼(tuna)、龟头刀(lampuki),这些平素只出现在瓦莱塔超市里出现的新鲜货色,一到周日,直接在露天鱼市上摆摊零售。

然而我们在冬季造访,鱼市停开,渔民晒网的晒网,修船的修船,狗儿围着渔网踱步,最后终于向懒虫投降,彻底把自己放倒在渔网里。我悄悄上前,点一点它黑斑交错的背,它毫无动静,于是我像会错意的色狼,肆无忌惮摸它肚子,它神经质的跳起来,往主人脚后仓皇逃去。

主人面孔晒的发红,注意到我对宠物的调戏,却友好的示意我过去,教我拉网,他不会英语,我不会意大利语,鸡同鸭讲,我成功的把他的渔网弄的一团糟。他只好摇摇头,拿过我的相机,帮我和猴子拍了一张合影。

村口的杂货铺,林林总总,棕榈的绿荫掩映着,给本不起眼的它们闪烁其词的趣味。海风鼓起一幅幅桌旗,起伏飘荡,像邀请的手。我钻进蕾丝花边里面,慢慢选看。零食、纪念品、鲁佐船冰箱贴、自家腌制的果酱,味道并不差。

途经的游客,时不时上前问价,摆摊的老大妈也不急于兜售,你来买,我很高兴,你不买,我也很高兴。顾客兀自挑选,他们从旁观看,或者大嚼手里的三明治,或者和邻铺的主人唠家常。

在那个著名寓言里,商人问晒太阳的渔民,为什么不打鱼?渔民问,打鱼做甚?商人说,打鱼卖钱。渔民问,卖钱做甚?商人说,有钱才能享受生活。渔民说,那我现在晒太阳难道不是享受人生?

马尔萨什洛克的人,已经到了这层境界,这也许和它们的历史渊源有关,作为兵家必争的战略重镇,马尔萨什洛克在16世纪的大围剿中,被选做土耳其海军的锚泊点,之后拿破仑进发埃及,又跑来此地强取豪夺。明天无法预知,尽情享受当下,历史造就了当地人风清云淡的性格。

在镇上闲逛了个把时辰,发现网上推荐的几家餐馆都没开门,而吃货又不可避免的饿了,于是提前坐上回瓦莱塔的巴士。地中海的蔚蓝色从窗外一点点褪去,葡萄藤的绿色却近了。碧绿蔚蓝的交织中,渐渐为马尔萨什洛克着迷,鲁佐,和它们半梦半醒的眼睛,村民,和他们不愠不火的心情。

下次,务必在夏末初秋造访,葡萄新熟,海水蓝透。那会是怎样的图景?

马尔萨什洛克,一串串虚怀若谷的果实映衬着天空的云,一只只甘美如酒的季节投影在你的波心。

2 Responses to “马尔萨什洛克,吹过船舷的风”

  1. 车展的评论很有意思
    兔子染成红头发了?)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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